SCHOOL LIFE
軍訓，你好！
蔚縣距省會的直線距離是264千米，在新建成的高速公路上疾馳四個小時，就再也看不到家鄉(xiāng)連綿不斷的山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我從未見到的繁華。學校坐落在城市郊區(qū)，400米的塑膠跑道安靜地包裹著一夏的青蔥歲月，醞釀著三年來的第一場硬仗。少年們微微發(fā)酸的汗腥和甜的如麥芽糖一樣涉世不深的笑容讓學校操場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息。軍訓，你好，我來了。
一、食
雪白的板鞋飛快地踏過吱呀作響的樓梯，空氣中彌漫起微小的灰塵顆粒，沾染在新漿的校褲上，讓我來到學校的第一餐，多少顯得有些忙亂。在教官的大聲招呼下，我飛快地拿起筷子，西紅柿雞蛋可以單憑賣相打動人。我夾起一塊雞蛋，忽然想起從前在家的時候，我從來不吃西紅柿，母親總是嗔怪我不吃蔬菜，現(xiàn)在獨在異鄉(xiāng)，再沒有人告訴我要多吃蔬菜。我把西紅柿一塊一塊塞進嘴里，鮮紅的汁水順著嘴角流進脖頸，把校服染得不成樣子，西紅柿真得好酸，讓人想掉淚。
二、寢
省會的天氣真的很熱。晚上躺在床上，風扇賣力而徒勞地搖動著機頭，把微小的風吹到裸露的皮膚上，新漿的被子帶著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尖銳和凜冽。感覺是不會騙人的，陌生的感覺和觸覺讓我的身體本能地排斥這一切。午夜溫柔的月光透過抹茶綠的窗簾，鋪成一片乳白的寂寥。我想母親，你現(xiàn)在一定和我看見是同一輪明月吧？它橫亙?nèi)f古，卻總是惹人哀愁。
三、練
我想很多年后的每個清晨，我都會想起省會這個微涼的早上。教官用嚴峻的目光掃過每一個身體僵直的少年?！败娮?，是所有訓練的基本功，必須練扎實?！币黄似鸨朔摹懊靼住?，顯然惹惱了這個皮膚黝黑的男人。于是，我們開始了跑步。學校的激情跑操讓我的鞋子一次又一次被踩掉，我的腳踝也一次又一次地高高地腫起。更要命的是，我發(fā)育遲緩的小腦讓我無法靈活支配我的肢體動作，它使我在嚴肅靜默的操場像極了一個滑稽的跳梁小丑。
四、情
當我又一次踩錯“一二一”的節(jié)點時，教官把我從隊伍中叫了出來。我正打算向他解釋我小腦發(fā)育遲緩，脊椎壓迫神經(jīng)導(dǎo)致手腳動作不協(xié)調(diào)時，他卻鼓勵我說：“沒事，多練練就好了?！庇谑?，他耐心地一遍一遍給我示范，給我打節(jié)拍，從驕陽似火一直練到日落西山，我還是跟不上他的節(jié)奏。我看著他滾到額頭的汗珠，向他提議：“要不，我去最后一排吧?！彼抗鈭砸銓χ艺f：“小姑娘，一個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自己。”我徹底地被感動了——他本來沒有義務(wù)一定教會我的，他卻沒有拋棄，沒有放棄，他是那么得樂觀，堅信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為了不辜負教官的信任，我打起精神跟了一遍又一遍，當我終于準確無誤了，教官才對我滿意地點點頭。休息時，我到衛(wèi)生間將腫脹的雙腳泡在冰冷的水池中，心中默默想：“只要持續(xù)地努力，不懈地奮斗，就沒有征服不了的東西?！薄?/div>
軍訓結(jié)束后的第一天，我坐在空調(diào)房里寫下這一行行文字，腦中依然翻滾著那如火的驕陽、挺拔的站姿、跑操的口號，匆匆的三餐和面皮黝黑的教官。這短短的七天，真的潛入了我的骨子，它磨煉了我的四肢，更磨煉了我的意志，讓我明白：禱以恒切，盼以喜樂，苦以堅忍，必有所得。
軍訓，再見！
終是像風走了八百里，此生不問歸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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